剛進入子夜國國境，就有許多雙眼睛在盯著商隊，夜還未至，商隊便停下來安頓。

經常行走於子夜國與有居國之間，商隊的人知道何時該停下，何時最危險。

月亮在空中高懸，每當烏雲將月亮遮起時，商隊就會特別警惕。商隊中除了幾位修行者，還有許多普通護衛，他們此時最為緊張。

烏雲又一次將月亮遮住，一支箭從遠方射來，然後是幾百支箭射來，眾人紛紛拿起物品護住身體，這種亂箭最安全也最危險。箭沒有目標，不針對任何一個人，但每個人都可能被亂箭射中、身亡。

幾百支箭奪走了幾個人的性命，接著第二輪箭雨落下，第三輪箭雨落下，三輪箭雨之後，商隊周圍已經亮起了火把。

三輪箭雨帶走了十幾個人的性命，秦洛那些人處在商隊的最後面，反而更安全一些，並沒有人死去，也沒有人受傷。

死了十幾個人，商隊卻並不亂，那些護衛看也不看地上的屍體，盯著來襲之人。

“交出財物，自行離去。”一道沈悶的聲音響起，光聽聲音，便知那人是一個彪形大漢。

“朋友可知道我們來自蒙國？”一輛馬車中有人喊道，沈著冷靜。

“老子管你們來自哪裏，趕緊交出財物，速速離去。”那沈悶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
“我們運送的，可是給你們子夜國的武器，你們當真要劫？”另一輛馬車中裏的人喊道。

“武器？那更好，正好拿來換些糧食。”那人厭煩的說道：“你們到底走不走？”

“哼！”第一輛馬車中發出一聲冷哼，說道：“一群烏合之眾，也敢如此囂張！”

一條銀蛇從車中鉆出，奔向黑夜之中，黑暗中傳來十幾聲悶哼，不多不少，與商隊死去的人數目一樣。

秦洛閉著眼睛，感覺周圍發生的一切。

每一個人死前的聲音都在他腦海中回蕩，這些生命對於那些大人物來說，只不過是一個個數字，毫無憐惜。

秦洛並未出手，他進入商隊，便是為了感受死亡，這是很**的，卻也是秦洛最真實的想法。

商隊既然表明了態度，也拿出了實力，那些人也不再廢話，箭雨繼續落下，商隊裏的人早已做好防範，僅僅有一兩個非常倒黴的人，死於箭下。

“殺！”一聲巨吼。

“殺！”劫匪們大喊，一手持著火把，一手拿著武器，便沖向商隊，商隊裏的護衛擺出箭陣，火把為他們照亮了目標。

劫匪一波一波的沖上來，然後一批一批的倒下，好不容易接近商隊的劫匪，也會被其他護衛剁成肉醬。

但劫匪悍不畏死，依舊朝著商隊沖來，接近商隊的人越來越多，射箭的護衛放棄射箭，拔出身上的佩刀，與那些劫匪廝殺。

那些劫匪沒有任何招式，基本上就是亂劈亂砍，護衛殺的輕松，馬車中的人依舊安靜的呆在馬車之中。

很快，上百個騎馬的人沖了過來。這些人的身手與之前的人差別很大，商隊的護衛被那上百人沖出了缺口。

那些人沖了進去，面臨的是更強大的護衛。

沖進去的人，沒有一個活著出來，人與馬皆被斬落。

付出數百人，卻一無所獲，劫匪開始後撤，重新列隊。商隊以為大局已定，等著劫匪退散。

迎接商隊的，是上百支火箭，依舊是漫無目的的散射。一些護衛意識到什麽，竭力擋住火箭落地。但依舊有數支落於地面，落於那些屍體之上。

火箭一碰到那些屍體，便熊熊燃燒起來，繼而爆炸。

爆炸散出的火苗，落到別的屍體之上，別的屍體也開始爆炸。

很快商隊便成了一片火海，那些護衛將馬車中的人護送著後退，只有第一輛馬車巋然不動，全然不顧那熊熊大火。

死了上千人，居然只是為了將火油帶進商隊之中？

因為有火油，火燒的很旺，伴雜著人肉的焦香。商隊裏的人依舊很平靜，似乎都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，秦洛隱於濃煙之中，也盡量的保持平靜。

他並非害怕別人嘲笑他，參加商隊之前，秦洛便聽說過商隊行走於外，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廝殺，也會見識到各種各樣的慘狀。

秦洛參加商隊，說到底，就是為了鍛煉膽量。

見到冷傲與崔家仆人的死狀，秦洛的承受能力已經大大提高，但一下子死了這麽多人，秦洛只聽說過，卻沒有親眼見過。

這根本不像打劫，更像是一場小型戰爭。

事實上，這與戰爭並無差別，不管是劫匪，還是那些護衛，都曾是士兵，所以在面對那麽多屍體時，才能夠保持鎮靜。

蒙國那些護衛並未真正上過戰場，但護衛多年，經歷過不少的廝殺。

至於後面的那些人，距離戰場有一段距離，並不能感受到那肅殺的氣氛，除了躲在後面，什麽都沒有做。

大火燒的很旺，馬車中的修行者同時出手，一個巨大的結界將大火包圍起來，火勢漸漸弱了下來，而後幾人同時收手，撤了結界。

這種人與自然的較量很消耗元氣，幾個修行者聯手，也只能支持很短的時間，還是因為那火並非真正的自然之火。

一場失敗的大火，並不足以讓那些劫匪反敗為勝。

為首那輛馬車靜靜的停在那裏，卻讓那些劫匪不敢妄動一步。為了族中的老幼婦弱，他們可以不怕死，卻不能白白死去。

為首之人在沈默，他身邊的幾個修行者也在沈默。商隊的修行者布結界時，他們便知道這場打劫是場錯誤。

商隊有人將零星的火撲滅，大火並沒有讓商隊潰散，卻帶走了幾十條生命，加上之前的箭雨，商隊一晚上損失了近百人。

繼續對峙下去並無意義，首領說道：“你們贏了，讓我們帶回兄弟們的屍體。”

一番商議，商隊退後數百米，帶走死去護衛的屍體。

劫匪中派出不少人，收斂場間的屍首。

除了開始被護衛用箭射死的，哪還有什麽全屍？那些劫匪收斂的很細心，殘肢斷臂也不放過，凡是可以帶走的，全部帶走。

商隊中人默默的看著那些人收斂屍體，看著他們緩緩退去。

劫匪退走之後，商隊整頓了一番，將死去的人就地掩埋，連夜啟程。哪怕只走幾裏路，也要離開這個地方，不然不吉利。

商隊平安了，後面的人群又熱鬧了起來。

秦洛沒有心思理會那些人說些什麽，做些什麽，他不停回憶剛才發生的一切，回憶那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，回憶人身體被斬斷的聲音，回憶人死時發出的最後一個音節。

忍住嘔吐，秦洛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著，直到天亮，才有人發覺秦洛的臉色煞白。不像生病，卻又臉色發白，那便只能是被嚇的，有人笑話秦洛，秦洛只以苦笑回應。

“小兄弟第一次見識這樣的場景吧？難怪昨晚一直沒有說話，戰爭年代就這樣，到處都會死人，你要是上了戰場，那才叫恐怖。”一位老者說道。

秦洛以黎國居民自稱。黎國雖是小國，並不富有，但也算國泰民安，沒有見過戰爭也不稀奇。

“老先生說的是，我確實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慘烈的場景。”秦洛說道。

“子夜國真的撐不住了。”那老先生嘆道：“以前子夜國也會有劫匪，但那些劫匪都是一些普通百姓集結而成，像今天這樣，有士兵參加的並不多見。”

秦洛也嘆了口氣，說道：“為了打劫一個商隊，竟然死去了那麽多人，值得嗎？”

“如果這次他們成功了，那他們的家人就可以衣食無憂，光憑這一點，便足夠他們以命相搏了。只有見識到真正的廝殺，才會知道有居國的安寧是多麽美好。”那老人搖搖頭，不再說話。

身邊的一些人也在嘆息。

他們是普通人，遇見劫匪時會害怕，當安全下來時，又為劫匪的無奈傷感起來。只是沒有人提起為了保護商隊而死去的上百人。

這便是這個世界的規則嗎？秦洛想著。

商隊本可以直接告訴劫匪，商隊之中有匯溪境的修行者，這樣的話，雙方便有可能不用發生戰鬥，那上千人不會死。

但商隊行走於外，必須有一些名氣，有一些震懾得住別人的戰績，那上千條性命便是最好的戰績。

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商隊，那場廝殺結果，會很快傳入別人耳朵裏，商隊便能清靜一段時間，除非依舊有劫匪擁有足夠的自信。

談論了半個時辰，之後便沒人提起那場廝殺。

人命賤如斯。

秦洛沒有離開商隊，雖然見識了廝殺，也見識了那些支離破碎的屍體，但他依舊沒有離開商隊。

子夜國在有居國的北面，秦洛本就打算去北荒的邊緣去看一看，繼續跟隨商隊是因為順路，再者，如果直接奔向北荒的守護林，那他離開清心宗的目的便沒有達到。

商隊再也沒有遇到人類的阻撓，最危險的一次，便是遇到一群食屍獸。

食屍獸喜歡出現在屍體多的地方，子夜國裏有無數的屍體，是食屍獸最喜歡呆的地方，有時候食屍獸也會自己創造屍體，那便是將活著的生命殺死。

食屍獸只相當於人類清風境，對於商隊中的幾位修行者來說，算不得什麽，但對於那些護衛以及普通人來說，食屍獸相當的可怕。

而且食屍獸是群居妖獸，一出現便是幾百只。

盡管商隊已經提前預警，但幾百只食屍獸跳入商隊之後，依舊帶走了不少人的性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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